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简提刑吴大卿(宗旦)二首(辛亥六月二十五日) 其一 南宋 · 周必大
七言绝句 押齐韵 创作地点:江西省吉安市
瑞节频移意可知,西川西广又江西。
苏黄到处君行部,物色分留待品题。
简提刑吴大卿(宗旦)二首(辛亥六月二十五日) 其二 南宋 · 周必大
七言绝句 押尤韵 创作地点:江西省吉安市
堆胜横看白鹭洲,青原稳著钓台幽。
鲁公翰墨师川句,访古何妨与一游。
寄吴宜之 南宋 · 杨万里
创作地点:浙江省杭州市
罨画溪头老诗伯,夜榜仙槎郁林石。
要令南斗避文星,却归北辰捧天极。
顷逢桂江双鲤鱼,殷勤两寄尺素书。
山长水远到不到,未必韦郎迹也疏。
书中只有相思字,更及融州一寒士。
泮水曾参冷似冰,等待春风放桃李。
駮配飨不当疏 南宋 · 杨万里
出处:全宋文卷五二九○、《诚斋集》卷六二、《南宋文范》卷一七 创作地点:浙江省杭州市
三月二十日,朝奉大夫、守秘书少监兼太子侍读臣杨万里谨斋沐裁书,百拜献于皇帝陛下:臣闻之王通曰:「议其尽天下之心乎」。盖尧之衢室,舜之总章,周有卿士庶民之谋,汉有博士廷臣之议,此皆王通之所谓议也。既曰议矣,则君之所可,臣必有所否,卿士之所从,庶民必有所违。君人者酌其议而择之,择其善而从之,然后下无不尽之心,上无不善之举。今者议臣建配飨功臣之议则不然,曰欺、曰专、曰私而已。先之以本朝之故事,惟翰苑得以发其议,抑不思列圣之庙有九,而庙之有配飨者八,发配飨之议者非一,而出于翰苑者止于三。且如罢王安石之配飨神庙,则司勋员外郎赵鼎之言也,请以韩忠彦配飨徽庙,则刑部尚书胡交修及中书舍人楼炤等之议也,岂尽出于翰苑哉!今举其三以自例,不顾其馀之不然,非欺乎?申之以圣谕之所及,惟一己得以定其议,非专乎?终之以止令侍从数人之附其议,使廷臣皆不得以预其议,非私乎?是说一行,自今以往,一议之出必欲有可而无否,必欲以一人之口而杜千万人之口也,何以尽天下之心乎?有可而无否,其弊必至于以水济水之喻,以一人之口而杜千万人之口,其弊必至于指鹿为马之奸,臣之所忧不特一配飨之议而已。恭惟陛下秉大公,廓至明,如天之清,如水之止,无偏如周武,毋我如仲尼,必不徇议臣一己之私说,而尽违天下之公议也。臣惟恃此,敢陈其愚,惟陛下垂听焉。臣伏见故太师忠献魏国公张浚,身兼文武之全才,心传圣贤之绝学。遭遇先皇圣神武文宪孝皇帝,擢任不次,出将入相,而浚捐躯许国,忠孝之节动天地而贯日月。武夫悍卒,孺子妇人,裔夷绝域,闻其名者皆翕然归仰,中兴以来一人而已。臣尝论其槩,以为耆德卓行、忠谏嘉谋、动为人师、言为世则者固不可胜举也,而其尤大焯著,有社稷之功者五:建炎之间,逆臣苗傅、刘正彦之变,先皇忍耻,伪赦之出,四方惊惑,然莫有敢诵言讨之者。惟浚兴平江之师,内则倡率韩世忠、张俊以为之用,外则结约吕颐浩、刘光世以为之助,不崇朝而建复辟之勋。首复辟者谁欤?浚也。此其有社稷之大功者一也。绍兴之间,浚初拜右相,未皇他议,首上封章,请建储嗣。入谢之日,继以面陈,而先皇嘉纳。虽先皇选建之公,宗社灵长之福,上天眷顾之命,历数有归在于陛下,然发此议者,绍兴五年八月十五日也。发大议者谁欤?浚也。此其有社稷之大功者二也。先是,大将范琼来赴行在,挟其兵众,居然悖傲,不复有人臣之礼,肆然邀求,且乞贷苗、刘之党。浚召琼至都堂,数其罪状,缚置廷尉,论抵之死而优抚其军,从容指麾,释兵听命,分隶他将,无敢哗者,然后国法以正,纪纲以张。强臣悍将,始知有朝廷之尊。立国之基,实肇于此。立国基者谁欤?浚也。此其有社稷之大功者三也。浚之守蜀,备禦既固,虏至辄败。大酋粘罕病笃,召诸将谓曰:「吾自入中国,未有敢婴吾锋者,独张枢密与我敌。我在犹不敢取蜀,尔曹宜息此意,姑务自保而已」。兀术出而怒曰:「是谓我不能耶」!粘罕既死,兀术来寇,浚令吴玠、吴璘大破之,俘获万计。兀术仅以身免,髡𩮜须髯而遁。自虏入中原,其败衄未尝有此也。我是以有和尚原之捷,虏自是不敢窥蜀矣。浚之出蜀而归也,复荐吴玠等九人将帅之才,后皆获其用,至今朝廷无西顾之忧。全蜀安而后中国安,安蜀者谁欤?浚也。此其有社稷之大功者四也。浚之贬福州也,刘麟乘此引兀术之兵,数路入寇。先皇即日召浚,浚亦即日就道。既至江上,兀术闻之曰:「闻张枢密贬岭外,何得已在此」?未几宵遁。先皇之幸建康也,刘猊挟虏众来寇,时相臣赵鼎、枢密折彦质皆欲退淮上之师,为保江之计。浚力争,以为收兵渡江则无淮南,而长江之险与虏共矣。先皇决策从浚,我是以有藕塘之捷,自此两淮始可立矣。两淮定而后中国定,定淮者谁欤?浚也。此其有社稷之大功者五也。盖浚之用心,以尧舜致君之道为己任,以《春秋》复雠之义为己责,以文武境土未复之业为己忧。其论谏本仁义似陆贽,其荐进人才似邓禹,其奋不顾身、敢任大事似寇准,其志在灭贼、死而后已似诸葛亮。孟子曰:「有社稷臣者,以安社稷为悦者也」。浚有焉。今先皇行且祔庙,方议配飨之臣,非有社稷之大功者,其谁实宜之?臣谓有社稷之大功、宜配飨于新庙者,莫如浚也。且陛下赐浚谥「忠献」,制辞有曰:「虑国忘家曰忠,献可赞否曰献」。又曰:「若赵普平定四方,若韩琦弼亮四世,虽成功之不一,要易地以皆然」。训辞具存,昭若日星。盖普则配飨太祖之庙,琦亦配飨英宗之廷。陛下以此比浚,则今日配飨新庙者,舍浚而谁哉!而议臣怀私,故欲黜浚而不录,以沮天下忠臣义士之气,公议甚愤而不平也。且议臣以复辟之功为重乎,浚倡之,吕颐浩和之,张俊、韩世忠禀而行之。今录其同功者三人,而黜其元功者一人,可乎?且议臣以建储之功为重乎,赵鼎言之,浚亦言之,今录其一,黜其一,可乎?至于固长淮以保江,守全蜀以保吴楚,则浚一人而已矣,此又非诸将所敢望者。臣故曰「配飨新庙者舍浚而谁哉」。或谓浚尝为隆兴之相矣,非没于绍兴之年也。臣以为不然。赵普尝相太宗矣,而配飨太祖之庙;韩琦、曾公亮尝相神宗矣,而配飨英宗之廷。然则浚之宜配新庙,又何疑焉!昔唐以苗晋卿配肃宗而遗裴冕,苏氏駮之,当时竟行其说,裴冕得以复收。臣虽学术浅陋,窃有志焉。又况议元和配飨之臣,则令尚书省御史台四品以上、两省五品以上同议焉,议会昌配食之礼,则出于宗正少卿李从易所奏焉,岂翰苑之臣所得而专哉!盖专则有弊,众则无私故也。臣愿陛下遵中兴之典,酌李唐之制,断自圣衷,照破私议,以臣所駮之章询之大臣,下之礼官博士,令与台谏两省侍从及在廷之臣杂议其事,如苏轼论配飨必都省集议者,而陛下择其中。录元勋于既黜,释公议于既郁,可以伸屈抑,可以决壅蔽,可以尽天下之心,可以为忠义之劝。一举而众美具,诚非小补。冒渎天听,无任惶惧屏营之至,不备。臣万里昧死百拜。
〔贴黄〕奏为议臣挟私论新庙配飨功臣,独黜张浚,不合公议。乞如苏轼论配飨事,谓祖宗所不敢专,必命都省集议。如有可采,乞赐睿览,付外施行,伏候敕旨。
答雷运使启 南宋 · 杨万里
出处:全宋文卷五二九九、《诚斋集》卷六○、《永乐大典》卷二九九九
伏以候紫气于东关,仰纷郁烟云之表;揭文星于南斗,俯照临翼轸之虚。未伸燕贺之惟寅,拜辱鲤封之先甲。恭惟都运焕章吏部一世儒先之冠,四朝俊彦之宗。英识绝人,不待三十里辨外孙之字;名章传后,咸曰二百年无吏部之文。方直上以干霄,曷斜飞而取势?鸾旂茸纛,分阃宣威;玉节仙槎,乘轺问俗。辙环久矣,驲召宜之。属登揽于日畿,示遄归于天阙。浮家泛宅,驾言灵岩香径之游;反旆南辕,又赋秋水落霞之句。小淹期月之顷,即缀三能之躔。某独速在躬,笭箵入手。谁谓绣衣之使者,肯顾黄冠之野夫!先施裁金截玉之联,以为漱石枕流之宠。浩歌绿水,恐诒听者之清愁;持寄白云,式表山中之远信。
宜雪轩记 南宋 · 杨万里
出处:全宋文卷五三四九、《诚斋集》卷七一、《文章类选》卷四、《文翰类选大成》卷一一二
东江刘元渤语其友周直夫曰:「吾于世味未尝升其堂,哜其胾也。人驰而我止,我所偭,人所向也。顾独有所癖。昔子猷癖于竹,灵均癖于兰,和靖癖于梅,吾皆兼此而有之,若病膏肓,若嗜土炭,未易瘳也。吾既聚三物而群植之,又开轩以临之,子盍有以名吾轩?且谒之诚斋以记吾所以名」。直夫未有以对也,退而访予于南溪之上,相与道元渤语,欲取王元之《竹楼记》之辞,名轩以「宜雪」。予曰:子得之矣。万物莫不病乎雪也,不病乎雪者,梅欤,竹欤,兰欤?岂惟不病之,亦复宜之。惟梅得雪而后洁白者有朋,惟兰与竹得雪而青苍者无朋。今也相与曹处于刘子轩窗之前,并驱于岁寒风雪之会,若相友以道,相摩以义,掩之而色愈明,凛之而气愈清,摧之而节愈贞者也。予尝试评是三物矣,殆有似夫君子,盖身幽而名白似郑子真,镒中而铢外似严子陵,群洿而孤清似伯夷叔齐云。元渤名渭,喜客而乐教子,士之贤者多从之游,视其癖则知其人矣。其子林学而有文,尝荐名礼部。年月日,杨某记。
淳熙荐士录 南宋 · 杨万里
出处:全宋文卷五三四八、《诚斋集》卷一一三 创作地点:浙江省杭州市
朱熹/学传二程,才雄一世。虽赋性近于狷介,临事过于果锐,若处以儒学之官,涵养成就,必为异才。
袁枢/议论坚正,风节峻整。今知处州。
石起宗/立朝敢言,作郡有惠。
祝櫰/奇伟之节,恬退之心,士论所称。久置闲散。
郑侨/立朝甚劲正,持节有风采。
林枅/外温中厉,遇事敢为。
蔡戡/器度凝重,学问该洽。
马大同/文学政事,士林之英。至于持节,风采甚厉,官吏皆肃。
巩湘/今之儒先,世之吏师。
京镗/性资静悫,文辞工致。
王回/俊辩而文,敏手而裕。
刘尧夫/尝冠释褐,立朝敢言。
萧德藻/文学甚古,气节甚高。其志常欲有为,其进未尝苟合。老而不遇,士者屈之。今为湖北参议官。
章颖/早冠多士,其学益进。立朝鲠挺,公论推表。
霍篪/儒而知兵,长于论事。至于两淮利害,尤其所谙。
周必正/工于古文,敏于吏事。临疑应变,好谋而成。
张贵谟/上庠名士,有才有谋,可应时须。
刘清之/得名儒朱熹之学,传乃祖原甫之业。
汤邦彦/学邃于《易》,得先天之数;才济于用,有经世之心。
王公衮/儒者能断,吏事敢为。剸繁摧奸,尤其所长。
莫漳/长于史学,达于吏治。
张默/魏公之侄,能传胡文定《春秋》之学。所至作吏,皆有能声。
孙逢吉/学邃文工,吏用明敏。沈介德和、黄钧仲秉以国士待之。梁榜,升朝,前知袁州萍乡县。
吴镒/早以文词,受知名胜,如张安国、沈德和、黄仲秉皆以国士待之。京官,今知郴州郴县。
王谦/风力振耸,勇于摧奸。立朝蹇蹇,士论归重。
谭惟寅/文辞甚古,志操甚坚。尝除太学博士,今知郴州。
但中庸/有学有文,操守坚正。持节布宪,风采甚厉。
韩璧/直谅修洁,人称其贤。
李诵/恬退难进,廉吏之表。升朝,今为江州德安知县。
余绍祖/德胜于才,廉而有惠。新江陵府通判。
叶元潾/和而有立,早有奇节。故相叶颙子昂之侄,今为江西提举司干官,待次。
廖德明/所学甚正,遇事能断。选人,前韶州教授。
赵充夫/廉明彊济,治行甚高。升朝,今知临江军新喻县。
左昌时/吏能精密,所至有声。新知真州。
胡思成/和粹而贤,敏达于政。尝知安丰军。
赵像之/能文练事,淡如寒畯。今为随州通判。
孙逢辰/儒术饰吏,廉操瘉人。
刘德秀/议论古今,切于世用。郑榜,京官,今知湘潭县。
施渊然/工于古文,恬于仕进。前任监和剂局,今任祠禄,升朝。
祝禹圭/气节正方,议论鲠挺。
张泌/器宇粹和,文辞工致。与其弟涛俱有令名,前辈称「吴中二陆」。
李大性/四六诗句,甚有律令。
李大异/尝冠别头,仕优进学。作文下语,准柳仪曹。
李大理/学问殚洽,吏事通明。
曾三复/以文策第,以廉禔身。作邑有声,尽罢横歛。梁榜。
曾三聘/刻意文词,雅善论事。萧榜,选人,前西外宗学教授。
徐彻/诗句明爽,笺奏典重。作邑爱民,办而不扰。郑榜,升朝,今知临江军清江县。
赵彦恂/吏能精敏,不择剧易。戊辰王榜,前知衡州,今任宫观。
王澬/治郡有闻,惠而能办。前知吉州,正当茶寇之锋,修城治兵,寇不敢近。今任宫观。
虞公亮/力学有文,子弟之秀。雍公之子,尚淹下僚。
陈谦/学问深醇,文辞雄俊。声冠两学,陆沉下僚。
李沐/大臣之子,而绰有寒畯之操;甲科之隽,而益厉文辞之工。
李耆俊/其进虽非科级,其文尤工四六。今知柳州。
严昌裔/学甚正,守甚坚。盖尝师张魏公而友钦夫。
陈字/事母至孝,作郡甚办。临事应变,事集而民不扰。
卢宜之/作文有古人关键,日进未已。至于吏能,乃其馀事。
苏渭/通敏吏事,最善四六。任子之流,所不易得。
郑郧/持身甚廉,爱民甚力。尝知南雄州保昌县,殊有治行。太守虐政,一切反之,民情翕然,至今去思。
赵善佐/为政和而有威,治赋缓而自办。章贡吏民,无不安之。
胡澥/名臣之子,修洁博习。州里有闻,能世其家。今为抚州宜黄丞,其父字邦衡云。
凡六十人。
宋故太保大观文左丞相魏国公赠太师谥文忠京公墓志铭 南宋 · 杨万里
出处:全宋文卷五三六七、《诚斋集》卷一二三 创作地点:江西省吉安市吉水县
孝宗皇帝宅忧,北虏遣使来吊,帝遣朝奉郎、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京公假朝奉大夫、试礼部尚书往报谢焉。至汴京,虏遣使郊劳,用夷礼。盖我以哀往,彼以吉逆,彼必欲行彼之非礼,夺吾之有礼,至临我以威,以张夷狄虎狼之强。我卒能执吾之有礼,折彼之非礼,使君臣诎服,以伸吾中国礼义之尊者,京公以必死抗之也。大抵自古及今夷狄之所恃以行其无道者,止以一死怖士大夫而已。不知夫死之为说,施之畏死者则止者行,施之不畏死者则行者止。然畏死者未必不死,正使不死,其辱有甚于死;不畏死者未必死,正使必死,其荣有甚于不死。异时吾国之士,吾见有出使而移疾惮行者矣;见有不惮行,既行而不称职者矣;见有不惟不称职,而辱命者矣;见有虏人馁之,至于献诗请降,以乞壶飧者矣。奚而然也?畏死故也。今京公执礼如执玉之坚,趋死如趋隅之安,毅然正色而不可夺,虏卒不敢加无礼,不惟不敢加无礼,又复委曲顺从,惟吾之听而莫之敢违。奚而然也?不畏死故也。昔鲁哀公问孔子曰:「敢问人道孰为大」?孔子曰:「礼为大」。弟子问:「何如斯可谓之士矣」?孔子曰:「使于四方,不辱君命,可谓士矣」。伟哉,京公乎!惟得孔子论礼之意,是以见礼大而夷狄小;惟得孔子论士之意,是以见君命重而身轻,孰谓一死能动之乎?当是之时,天下忠臣义士闻其风而说之,咸曰:「是可以相天子矣」。至于今上,遂相之,天下尚迟之云。公讳镗,字仲远,豫章人。汉魏郡太守房之裔。曾祖皋,祖德用,父祖和,皆赠太师。祖封袁国公,父卫国公。母徐氏、继母徐氏,皆封秦国夫人。建炎三年,金寇据豫章,恐城中之人图己,家质一壮男子,卫公同产四人莫敢往者。吏持父母甚急,卫公慨然请行。后尽戮质子,卫公逸水而免。寇退,访父母,得诸野,奉以归,兄弟俱全,州闾称其孝感。公稚而翘秀,受孔安国《尚书》,通子史百氏,试郡学必前列。及大比,对《典》《谟》义,极陈禹皋赞舜深旨,考官惊异,谓有经纶业。明年绍兴丁丑第进士,奉大对以直闻,时年二十。主抚州临川县簿,令陈鼎有能名,公一日旁观其政,曰:「吾得之矣。然陈以繁,吾以简」。再转南康军星子县令,地濒江,田病水,故多讼。公核簿正,程里胥,缿筒顿清,善良得职。郡计大半倚舟征,吏缘虐取,过者目为虎穴。守属公董之,薄征通商,民誉蔼如,部使者王秬首荐之。及公造朝改秩,秬为小司寇,见公喜曰:「公才宜在天子左右,毋庸诣曹受邑」。公固请自试治民,秬曰:「薄州县,荣中都官,士夫皆然,公独不然,可以泚孟晋之颡矣」。知江州瑞昌县,俗以终讼为贤,大姓磐据,持吏短长,夺攘民业。忽有媪持牒庭下,公诘其由,莫知所对。公曰:「必某大姓也嗾此媪者」。逮其人下之吏,尽服其辜,杖而屏之邻境,尽取所攘以归其主。始民乐公岂弟,至是一邑大惊,三年莫敢犯者。部使者荐之,章交公车。参知政事龚茂良荐公于孝宗,转主管官告院。先是,茂良帅豫章日得公笺奏之文,奇之,曰:「此汪彦章辈代言手也」。庀职两月,诏从臣举良县令为执法官,给事中王希吕以公应书,即召见。时帝方英明果锐,有雪雠耻、复境土志,夸者乘之,递进窾言,以规速化。公言于帝曰:「天下固有落落难合之事,亦未有骤如意之事」。帝曰:「天地尚无全功,天下安有骤如意之事」?盖悟公之规也。因极言州县俱困,民贫兵骄,士气隤靡,媢贤憎直。帝曰:「卿议论通明,有用材也」。是日除监察御史。公言事务存大体,不为苛刻。至有浮躁险怪之士,或已拜官而潜入脩门造请者,或骋机巧以图近次名城者,或事谈说以营求儒林之官者,皆击去之。帝谓大臣曰:「察官廉察,非小补也」。大朝会摄殿中监,帝顾左右曰:「京某威仪雍容」。又谓宰臣赵雄曰:「京某有公辅器」。时士大夫有倡为从窄之议者,每事朘削,公言于帝曰:「此说一行,日窄一日,将下失人心,上亏国体」。帝曰:「事不务宽大,气象自不佳」。公曰:「继今有进此说者,愿必罚无赦」。又言:「求才不如储才。今姑苏武昌缺一守臣,久未得其人,万一军旅仓卒,当属之谁」?又言:「非尝任守臣者,勿除为部使者」。又言:「天下有勇敢之才,不在军旅则在盗贼。二者相耦,以为消长。为盗不死,或抵黥流;黥流而逋,还复为盗。异时江湖大盗,亡卒半之」。帝曰:「朕虑此深矣,何策而可」?公言:「宜令诸路帅臣名为募兵,实招亡卒,员数有额,月日有限,自首免罪,赐名效用之军。不过旬月,可以坐得精兵,潜消盗贼」。帝皆施行。卫公薨,既祥,除荆湖北路转运判官,举廉绌贪,不避势人,逮鳏振乏,不遗幽远。兼摄江陵帅,训兵御众,威望凛然。军民之政,至今为法。召为郎,未行,继母秦国夫人薨。既祥,复召为将作监,迁右司员外郎。北虏贺生辰使来,命公为傧。值帝宅高宗之忧,公谂其使以帝方居庐,难以受礼,使人不可。既不得见,又欲小留,公曰:「信使之来,以诞节也,诞节且过,何名而留」?明日遂行。帝劳公曰:「朕不见虏使,卿却之之坚之力也」。除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。虏又遣使来吊祭,遂以公为报谢使。公行涉淮,故事,当于汴京受宴礼。前三日,公与虏中郊劳使介康元弼、瑶里仲通相见于宁陵,公请免宴,不从。至汴馆,公请必不免宴,则请彻乐,宜如告哀、遗留二使近比。遗之书曰:「盖闻邻丧者舂不相,里殡者巷不歌,圣人《礼经》之明训也。惟北朝之治国家,道之以仁孝,齐之以礼义者也。今某之来,繄北朝之惠吊是荷,繄本朝之哀谢是为。北朝勤其远而闵其劳,遣郊劳之使,蒇式宴之仪,德莫厚焉,礼莫重焉,外臣受赐,敢不重拜?若曰而必听乐,是于圣经为悖礼,于臣节为悖义也。岂惟诒本朝之羞,抑岂昭北朝之懿哉!敢请执事,将何以训之?若不得请,有死无贰,无所逃遁,惟执事图之」。一日之间,凡遣人以书辞者六七,口传者数十。元弼等不从,公亦竟不诎。公虑其以衡命诬我也,至期夙兴衣冠,往俟于位,元弼等遣人相踵趣公即席,又遣相礼者传呼邀请,其声不绝于两序之间。公不为动,徐答曰:「若不彻乐,死不敢即席。必欲即席,可取吾头以往」。闻者震骇。元弼等知不可夺,乃遣人谓公曰:「请先拜醪醴果实之锡,徐议去乐」。公乃帅其属班于庭,北向拜受。未毕,忽北典签者连呼曰:「北朝宴南使,敢不即席」?其声厉甚。于是公即趋退复位。及门,甲士露刃闭关,公命吾典谒叱曰:「南使执礼,何物卒徒,乃敢无礼」?遂排闼而出。元弼等乃以闻其主,留馆七日,乃有免乐之命,后有宴亦如之。帝闻公还,谓辅臣曰:「京某在汴死执不听乐,其节可嘉。士夫平时孰不以节义自许?临危乃见耳」。公见帝,帝劳曰:「卿能执礼,为朕增气。礼固不易执,执礼亦未易,何以赏卿」?公谢曰:「虏畏陛下威德,非畏臣也。正使臣死于虏,亦臣子之常分,敢希赏乎」?宰臣言使还应增秩,右丞相周公必大进曰:「增秩常典,京某奇节,惟陛下之命」。帝曰:「京某今之毛遂也」。即除权工部侍郎。初,公辞行,言于帝曰:「此行礼物与前小异,虏贪而无耻,当有以应之」。果以为言,公答曰:「礼物颁于朝廷,使臣止于将命,丰约非所知也」。虏无以诘。至是,帝曰:「果若卿言」。成都谋帅,帝曰:「京某人材磊落,可使也」。除敷文阁待制、四川安抚制置使、知成都府。公至蜀,念地险且远,天日万里,当使斯民如在辇毂。首罢觇者以安疑情,躬阅讼辞以达幽枉,宾接小官以求人才。肃整维纲,屏逐昏墨,抚字细民,辑睦将士。旬月之间,仁声威誉洽于四蜀。又念蜀民之贫,节用薄歛以裕其力,请岁蠲成都米估之征缗钱七万有奇,草估之征缗钱七万有奇,四路鹾酒折估之征缗钱九十馀万有奇,通三岁,凡二百七十馀万云。后还朝,又请加数年蠲减之期,从之。于是举全蜀之民,被朝廷之泽,若更生焉。绍熙元年,夔、利告旱,发粟三万石以振夔之民,五万石以振利之民。明年,东西蜀告旱,又以钱二万缗、粟二千石,仍请度牒五十以振六郡之民。荣、资二郡尤甚,公请除前一年未输之秋租,又尽除是岁之两税,又请度牒一百,以为水旱之先备。于是饥民免于捐瘠,大侵有如中熟,忘其水旱焉。先是,威州之蛮,其俗相杀者,相偿以钱,即解而去。至是,蛮有与吾兵人斗者,声言将入郛,守臣请避之。公笑曰:「我在此,蛮何敢尔!此必侩者教之,若竿侩者之首于境,则彼不敢动」。太守揭公之令以示之,蛮即退。黎州旧以西兵戍之,一日与州兵相攻,兵刃接矣,其将又纵臾其下,蜀人疑骇。公视之若无事,绌其将而治其不咸者,夷汉按堵。泸守张孝芳政严,兵杀孝芳及其家。公明遣佐属抚谕以疑其党,亟发绵、潼劲兵以踵其后,未几泸卒自斩元恶,禽其党五十人以归,戮于市。于是三边绥靖,朝廷无西顾之忧。公请为祠官,光宗曰蜀人方安京某之政,进宝文阁待制,俾因任焉。在蜀四年,召为刑部尚书。今上御极,公上疏献四事:曰敬,曰公,曰勤,曰俭。上嘉纳之。命兼侍读,上前陈《春秋》一王赏诛大法,读吕公著新法奏议,皆酌古明今,随事寓讽。上喜,因语金华诸儒曰:「京某进读,义理坦明,使朕意冰释,卿等说经,不当如是耶」?于是大用公之意萌于此矣。寻兼史部尚书。绍熙五年九月,除端明殿学士、签书枢密院事。十二月,除参知政事。明年改元庆元,四月,除知枢密院事。二年正月,拜右丞相。白麻出,在廷相庆。公与同列倾豁肝胆,不忌不克,议疑从可,介而毋我,事疑从是,通而不比,心本宽厚,政出公方,与士钧礼,不为崇峻,匿瑕用长,不遗纤末。然守典谨度,人纲人纪,外若旷然,中实截然。其所主一遵孝宗成宪而已。有戚畹命从中出员外置幕僚者,有属籍近亲特增秩三等者,有禁中药者超为遥刺者,皆执不行。寺人王德谦除节度使,公与同列见上,力言不可。上曰:「故事有之」。公曰:「祖宗故事遵用,有可有不可。在真宗时,则有若刘承规将死求节钺,以王旦之言而不与,止与之以观察留后,今之承宣使也。此治世之令典,可遵用也。在大观、宣、政时,则有若童贯假开边之功,出少府之节,自此杨戬、蓝从熙又得之,谭稹、梁师成又得之。二圣北狩,中原涂炭,此之自出。此乱亡之覆辙,不可遵用也。高宗深创其祸,故初政之诏首言继自今不以内侍典兵。其时有张去为者,及孝宗时有甘昪者,二人非不亲近也,曷尝有此?至于谏臣陈贾一言甘昪之罪,孝宗即逐去之,此又治世之令典,可遵用也。愿陛下以令典为法,以覆辙为戒」。上曰:「除德谦一人而止,独不可乎」?公曰:「此门必不可启。当除童贯时,亦云一人而止也。节钺不已,必及仪同,仪同不已,必及三孤,三孤不已,必及三公」。公于是力请裂麻。上又曰:「不播告书赞而畀以告身,亦不可乎」?公曰:「是掩目捕雀之喻也」。上又遣中人以宸翰谕二三执政,公与同列上疏力争者至于三至于四,上乃绌德谦以外祠,寻谪广德军,仍绌谪词臣吴宗旦,朝论以公比王文正公云。时太上圣体未安,上每忧形天颜。后寖康宁,上欲涓日上万年之觞,而宫臣又以小倦辞焉。五年八月辛未,公乃呼宫臣杨端友等三人至中书面诘责之,泣而承命。癸酉,端友传太上圣旨,令皇帝上寿。辛巳,上诣寿康宫奉玉卮。礼成,辅臣于幄次贺上,上大喜,宫臣及属车豹尾中侍从仆御之臣皆贺,驩呼之声震于中外。有司奏太庙太祖祏室生玉芝,上遂发德音,布告天下。太史尝奏星纬失次,公劝上恐惧修省,以格天心。边城每奏北虏事宜,公劝上不必问彼而自为备。上喜年谷屡丰,因宴辅臣,公劝上勿恃小康而怠持守。燕閒密勿之顷,动容出辞,必献敬戒。至与同列在上前首发大议,陈宗庙社稷万世大计,有人所难言者。六年正月,公与同列奏事退,公独留,力祈上丞相印绶。先是,同列知其意,言于上曰:「京某公正无私,不可听其去」。上曰:「丞相诚实,安得言去」?及公有请,果不从。闰二月,拜少傅、左丞相。三月,公属疾,遂力申前请,凡六表,词皆哀痛。上竟不许,诏药丞视之,且许肩舆入见。六月,慈懿皇后上仙,公力疾而出,发哀成服。八月庚寅,光宗升遐,公闻之不能出,因大恸,遂疾革。至丁酉将逝,其子沆问以家事,不答,第长太息曰:「国家多故,何以枝梧」?言讫而薨,享年六十有三。先是,太史奏木星侵上相。遗表闻,上为震悼,以太保、观文殿大学士致其仕。上以居庐,从有司之请,免临奠及辍朝。有诏公薨于位,礼宜优异。于是赐之美槚以为榇,又赐之貂蝉火龙以为服,又赐之水银龙脑以为歛,又赐之白金三千两、帛三千匹以为赗,又赠之太师、谥之文忠以为恩,又命有司祭之脩门、命从臣中人护丧归葬以为礼。哀荣典章,弥文备物,并用司马光、薛居正故事,近世鲜俪也。其孤沆祈免门祭护葬甚力,从之。配卢氏,封令人,前十二年没,累赠魏国夫人。一子,沆也,承议郎、主管佑神观。三女:长卒;次适从政郎、前广南西路经略安抚司准备差遣黄铢,太史后也;次适宣义郎、添差江南西路转运司干办公事张忠纯,忠献孙也。兄弟四人:铨、镃,皆以公补官;仲氏镐,蚤世,官其子沂。公之天资里和表爽,喜怒不留,色粹气平,可否无忤。策第最蚤,或者易之,特于稠广诋以嫚语,公一笑,亦不孰何。其宰瑞昌,有毁公于太守者。后公摄帅江陵,毁者为幕僚,反侧求去,使人尉安之,且厚遇焉,其人感泣。公常曰:「宁人负我,毋我负人」。至于善善贤贤,不啻己出。其在政地,每挟一小方册,以书才行氏名。上有问,必荐进。于文无所不工,尤长笺奏。仕虽至公台,独未尝掌制,谈者为恨。其为诗源委山谷,而气骨卓伟,无寒瘦态。有杂著三十卷,经学讲义五卷。晚卜居,得宋齐丘宅,古松百章,岑嶎后先,因号松坡居士,堂曰真趣,楼曰山浦。上为书堂名以赐焉,云昭汉回,上贯翼轸。沆以嘉泰元年十一月壬申葬公于新建县桃花乡高坪德源山之原,走一介持书,以朝奉郎、国子司业李公大异所作行状来请铭,铭曰:
朔狁其狉,阻兵以威,血人以娭。一个行李,汉节适彼,鲜不失次。堂堂魏公,往谢彼戎,吊我闵凶。彼用夷礼,僸佅庭止,哀乐不类。公辞以哀,十反莫回,盛服往哉。彼乐不彻,吾首可折,吾节可夺?虎夫负墙,铠争日光,刃磨秋霜。公毅以叱,排闼以出,罔不辟易。彼谂彼酋,乐彻礼优,竣事不留。臣主相顾,嚚暴遄沮,敢或予侮?公归脩门,孝宗亟称,皇威伸伸。人望有岿,竟块厥位,频断大事。大阍其觎,节纛其除,公还赞书。太上违豫,阏以亵御,公达舜慕。二圣重欢,一言回天,兹不曰艰?畴不将命,公当其綮,弥险弥劲。畴不鸿钧,公迎其棼,弥艰弥峋。维垣其贵,文忠其谥,哀荣寡二。西山西偏,德源之原,名相之阡。玉立之节,章水有竭,凛气无歇。
故承事郎通判镇江府蔡公墓志铭 南宋 · 杨万里
出处:全宋文卷五三七二、《诚斋集》卷一二八 创作地点:江苏省常州市
公讳湍,字子东,莆之仙游人。曾大父讳襄,端明殿学士、礼部侍郎,赠吏部侍郎。大父讳旻,宣义郎,赠少傅。考讳伸,左中大夫,赠光禄大夫。光禄四子,公其长也。公以门子为将仕郎,尉台之天长,郡守毕良史材之,罗致幕下。顷之,宅忧,免丧,尉台之宁海。邑多盗,皆薮于海,昼则鱼潜,宵则虎冠。公以严治,盗发辄得,境以清宁。州上功状,授承务郎,知池州贵池县。贵池于邑为剧,公更平宽,邑人宜之。然不可干以私,大官要人为奸利者噤莫敢伸。庚寅无秋,江淮流民道殣相望。元夕,守欲出遨,符县张灯。公曰:「此游观时耶」?竟不奉教。大江之濒,因渚为田,议征其亩,州县奉诏,并缘侵牟。朝廷知之,乃命有司归田于氓,除租于官。适议臣为部使者,沮格成命,公争不可,力请于朝以南,卒被上赐。使者怒,欲当以重劾,爬罗瘢疵,毫毛莫得也。居二年,弟洸给饟江东,公以嫌引去,除通判镇江府。未之官,乙未冬得上气疾,明年正月疾革,命其子戡、武曰:「谭墅先塴也,我死葬焉,庶几从先人于地下」。疾少间,家人咸喜,公忽屏医药曰:「我生止今日尔」。乃盥栉更衣,拱而危坐。初隐隐闻鼻息声,倏而逝,实丙申正月二十有九日也。得年五十六,官止承事郎。诸孤以其年四月二十七日葬公于武进县怀德乡谭墅,公命也。公性闿明,幼所佔毕,耋而不忘,毅毅颃颃,其资则天,事亲悫孝,见利瑟缩,尝曰:「富非吾志,姑纾吾贫。有田二顷,归耕何卜」。先是,光禄以清白遗后之人,不事生业,而公为吏狷且廉,历官半世,而在官之日仅五稔。故其家贫甚。众指数百,自奉甚薄,宁穷不一折节,人不堪忧,公晏如也。既殁,家垂橐,诸孤以赙市棺歛焉。公里方襮圜,粹温成春,善与人交,一见倾盖,人人自以得公重。比其没也,莫不陨涕。公娶方氏,封孺人。长曰戡,覃思道学,下笔超诣。举进士甲科,授简三馆,诵言水旱所召,上嘉其忠,擢秘书省正字。因赐对,极陈士大夫敢言者非好名,乃爱君,善类怙焉。今为承议郎,新知道州。次曰武,绩文,应进士举。女六人:长适进士邹彦谦,先公卒,次适迪功郎、新德安府应山县尉孙敏问,次适通直郎、知江陵府松滋县张棱,次适张元涣,次适胡鉴,次尚幼。孙男一人,康。女二人。丁酉之夏,某来守毗陵,戡以户部尚书洸所状公行实来请铭。某虽不及上堂拜公,而与戡同朝甚厚,义不得辞,乃为之铭。铭曰:
士无巧愚,惟珍尔迂,惟疚尔谀。蔡公卒瘏,不宁其躯,原本有初。而祖君谟,其贞玉如,公其肖诸。不荠而荼,不刓其觚,宜躄而驱。靡究其涂,而啬其摅,厥声则都。
宋故少师大观文左丞相鲁国王公神道碑 南宋 · 杨万里
出处:全宋文卷五三六三
孝宗皇帝齐圣天授,勇智天挺,皇乎有阖辟宇宙、旋乾转坤之姿,盖艺祖之神武,仁宗之仁俭,神宗之英明,高宗之武文,集四圣之大成,金声而玉振之者也。而稽古舍己,比崇华、勋,闻善从谏,兼徽汤、禹,圣而不居,能而不矜,汉五凤,唐贞观,风斯在下矣。故其图任相臣,在初元时则有若魏国张公浚,在中年时则有若雍国虞公允文,皆骏发扬厉,誓清中原,人咸谓君臣投分,一何契也!至其季年则不然,乃选于众,而举鲁国王公。公之为人,貌不襮其刚,动不显其方,呐呐恂恂,言徐色夷,以春迟冬湿之气,而当风行雷厉之威,人又谓君臣异趋,又何睽也!然公自疑丞以宅该辅,十有四年,视前数公,独久厥职。算效考成,济登隆平,日不足而岁有馀,朝廷清明,纲纪爰整,众正列布,百度咸熙,民物乐康,边鄙嘉靖,淳熙之治视庆历、元祐无所与逊者,主之圣亦臣之贤,又何伟也!呜呼!孝宗之远猷深旨,是可得而天窥海测也耶?公讳淮,字季海。其先太原人,五季避地至婺,八世业儒。曾祖本。祖登,策进士第,终官承议郎、知湘潭县。父师德,宣义郎。皆赠太师,鲁、魏、楚国公。母时氏,封魏国太夫人。公自幼警敏,寡笑与言,表和里正,力学工文。绍兴十五年第进士,时年二十。为台州临海尉,太守萧振一见许以公辅器。振帅蜀,辟公入幕府。造朝,改左宣教郎,累迁校书郎。高宗皇帝命御史中丞朱倬举可御史者,以公应书,除监察御史。迁右正言,首论:「大臣养尊,小臣持禄,以括囊为智,以引去为高。愿陛下正心以正朝廷,正朝廷以正百官,正百官以正万民」。时宰相汤思退无物望,公条其罪数十,于是册免,公论韪之。至于宰士方师尹之狡险,大将刘宝之掊克,吉州守臣魏安行虚增鬻公田之估,皆奏免所居官。陈辉、王传之才,皆荐为郡。如两淮之互市,如七闽之鬻盐,如诸道之预买折帛,如淮漕之夺民榷酤,皆言其敝,多所施行。丁楚公忧,既葬,奉母庐墓,哀动行路。免丧,除直敷文阁、福建转运副使,时孝宗隆兴二年也。旧制,鬻盐官自为场。其后户计人算,强而售之,淆以泥沙,损其铢两。公复其旧,小民大悦。未几召归,言于上曰:「尧以知人安民为难,舜以明目达聪为急,愿陛下以尧舜自期,群臣以尧舜其君自任」。又云:「自治之策,治内有三:曰正心术,曰宝慈俭,曰去壅蔽。治外有四:曰固封守,曰选将帅,曰明赏罚,曰储材用」。上曰:「卿曩居言责,议论诚确」。除秘书少监。时光宗为恭王,上妙简师交,首命公兼王府直讲、国史院编修官。执政钱端礼私谒于公,正色拒之。会王府生皇孙,公请正其典礼,端礼因是谗公。上知公不相安,命知江州,改建宁府,仍直敷文阁。至郡,老幼逆于境曰:「吾一佛复来矣」。公俭以裕财用,宽以抚军民。民有骨肉之讼者,晓以恩义,有泣而去者,狱无颂系,里无叹声。就迁副漕。未几得召,御史李处全沮之,诏仍故官。建之北溪湍悍,方舟以济,每岁桃华水生,随缀随裂,民病涉焉。公伐石为梁,官费而民不与,梁成而民不知,民堂其南涯,肖公像而祠之。改浙西提点刑狱,见上陈阁中利病四事,天语褒嘉。且令一至东宫,皇太子待以师儒,特施拜礼。既至官下,精意谳平,冤者辏集,有数十年不决之讼,皆与直之。于是有司不敢怠事,狱吏不敢舞文,囹圄娄空,民知远罪。诸邑有前期借民租调者,公下令必罚,民用昭苏,治最上闻,以太常少卿召。近习曾觌一再来见,公竟不见,闻者钦叹。兼中书舍人、吏部侍郎、太子左庶子。未几,西掖为真,兼直学士院、侍讲、太子詹事。会郊祀恩应任子,公舍其子,任其弟。时閤门官陈觉民超转遥郡防禦使,近习龙大渊赠太师,仍畀开府仪同三司恩数,参知政事姚宪罢政,除资政殿学士,戚里张说为枢密罢政,除太尉,在京宫观,公皆封还诏书。公自掌帝制,训词深厚,有西汉风。如苏公轼赠太师词,尤为海内传诵。除翰林学士、知制诰,知贡举。上尝与公论及朋党,至是发策问士以崇名节恶朋党,士风丕变,得士最盛。上问公以文行之士,公荐郑伯熊、李焘、程叔达,后皆擢用。淳熙二年,除端明殿学士,签书枢密院事。公言于上曰:「曩者大臣知以和为和,而不知以和为战」。于是一新经武,大整师律。请令蜀中军帅补置偏裨者,必诣密院以审其才;诸将勿私置亲军,以消其党;庐州勿撤戍兵,以严其备;中外诸军勿互招亡卒,致纪律之不严;荆襄士夫勿私役民兵,致忠勇之不振。荐蜀帅吴拱才可登用,郭田、张宣才堪为帅。辛弃疾平江西茶寇,上功太滥,公谓不核真伪,何以劝有功?文州蕃部扰边,吴挺奏厍彦威失利之罪;靖州夷人扰边,杨倓奏田琪失利之罪。公谓二将战没,若反罪之,何以劝士?三年八月,除同知枢密院事。靖州蛮既平,率逢原杀及老幼,文州羌既定,李昌祖诱杀降者,公皆请惩其罪。四年六月,除参知政事。先是,参预龚茂良之政大抵慕魏相,庶位承风,多过于苛。龚既去,时宰席久虚,公与李公彦颖同秉大政,赞上以治。尚忠厚,诸路奏谳多所平反,政刑中和,一时气象蔼如也。五年三月,除知枢密院事。蜀帅胡元质奏黎州青羌寇降,公请诏守臣不得邀功。吴挺奏草羌寇亦降,公请诏抚之以劝来者。先是,蜀帅范成大言兴元军帅郭钧御众无术,至是折知常乃言钧治众以整;成大言吴挺颇失士心,至是胡元质乃言挺治军有纪。上问钧、挺一人而毁誉二三,公曰:「挺固未可遽罢,钧亦未宜遽用,此抑扬之理也」。五年十一月,除枢密使,诏班缀恩礼并视宰臣。上从容言武臣岳祠之员宜省,公曰:「有战功者壮用其力,老而弃之,可乎」?宰臣赵雄言:「北人归附者,畀以员外置之职,宜令诣吏部」。上曰:「姑仍旧」。公赞曰:「圣意即天意也」。雄又言:「宗室岳祠八百员,宜罢」。公曰:「尧时九族,在平章百姓之先,疏骨肉之恩,可乎」?郴寇陈峒颇张,帅臣王佐请节制诸军,公言:「莫若使各展其效」。寇平,公言佐之功卓然,赏不可薄,上即除佐次对。又言:「佐用流人冯湛,有功,请先释其累囚,趣上其功」。又言:「军志曰『赏不踰时』,请趣佐上诸军功状」。殿岩步军帅岳建寿初充职,即鞭其偏裨十人,有死者,士有怨言。公言:「恩未加而威先之,请密赐训敕」。荐陈溱伉健无华,王世雄奇厖有谋,上皆将之。楚州守臣翟畋专杀八盗,池州守臣赵粹中专杀一驿骑,皆罪非殊死,公言其冤而正二人之罪。广西帅刘焞平妖贼李接,上问焞功孰与辛弃疾、王佐,公曰:「弗如也」。乃畀焞集英殿修撰。七年,诏王某起居不名。黎州寇平,上曰:「皆卿协赞之力,江湖广寇,卿力尤多。至于行赏惟允,遂为后法。昔陈康伯虽有人望,至于处事皆不及卿」。蜀帅言昨平蕃寇,将臣成光延、高冕失律,公请夺爵或流窜。上曰:「不已轻乎?盍从军制」?公曰:「故事,平内寇之功其赏半于平北虏之功,罚亦宜然」。上欣然曰:「朕因卿言,释然有悟」。乃命减死。公执政七载,多在枢廷,凡选授中外将臣及边方守臣,各称其职,有泛求恩倖从中出者,皆执不行。四方所陈军务,虽数千里外,应之皆切中事机。上眷益隆,而公益夙夜兢兢,朝野贤之,望其为相。八年八月癸丑,拜右丞相兼枢密使,封福国公。先是,自夏不雨至秋,是日甘雨如注,朝士相贺,曰:「此傅霖也」。时户部言诸郡旱者口算绢钱,其缗八十馀万,上喜命相而雨,尽除一年。于是公请发廪以振两淮之饥,择官以检民田之损,粜官粟以平畿甸之谷价。于是富民无蕴年,贫者无道殚,民皆欣然,若更生焉。先是,丞相赵公雄蜀人也,故蜀中名士多汲引在朝。及赵罢相,有为飞语以撼蜀士者,皆有去志。公谓一宰臣去,所用者皆去,唐季党祸之胎也,岂圣世所宜有?于是求去者留,久次者迁,蜀士乃安,朝论以为盛德事。有王叔简者,蜀类试第一人也,赵公荐之得召,既至而赵去。公力荐其文行,用为博士。近习王抃为枢密都承旨,怙宠为奸,中外莫敢言者。公极陈其罪,语甚切,谓自古人主受谤鲜不由此,上即斥之。公荐名儒萧燧代之,小人屏迹。言者论冗官之敝,请损任子。公请自大臣始,人服其公。及郊祀,任子减前郊之半,上甚喜。时有谓公省事多积,除吏多滞者,语闻,上问:「久不除郡守,何也」?公翼日启拟三人,上问孰可帅蜀,公以留正对。命下,谏大夫黄洽贺上曰:「蜀帅得人矣」。上喜,以其语告公,于是荐刘国瑞可风宪,李昌图可版曹,赵汝愚可闽帅,张枃可畿漕。上曰:「卿迩日选用得人,决事惟允」。公曰:「臣荐一士则谗兴,决一事则毁至,非圣主责臣以久不除吏,臣何敢哉」!先是,故相梁公克家久外,公尝从容为上诵言其贤。九年九月己巳,拜公左丞相,克家右丞相。二公对持国柄,同心辅政,上虚己信任,士夫翕然归重,天下颙然望治。公首以进贤报上为己任,谓李椿之老成,朱熹之练达可以寄民命,上使椿帅长沙,熹为浙东常平使者;谓郑丙之刚正、芮辉之文学可以侍经幄,上使辉为侍讲,丙为天官;谓余端礼之精密、曾逮之风力可使为民曹,谓葛邲之行谊、熊克之文词可使登法从;又请补馆职之阙员以储人材,选治郡之高第以为郎官。上尝访公以当世人物,公言儒学政事之臣如京镗、谢深甫、郑侨、何澹、袁说交、吕祖谦、尤袤、谢谔、阎苍舒、罗点、范仲艺、洪迈、沈揆、陆游、倪思、莫叔光、宇文介、谢师稷、王正己、赵思、赵汝谊、何万、邓驲、陆九渊、刘颖、赵巩、詹元宗、吴燠、陈仲谔、詹骙、周颉、黄黼、蔡戡、林枅、李璧、郑锷、赵彦中、丰谊、詹仪之、方有开,皆一时之选也,上皆用之。荐李处全及钱端礼之孙象祖为郡守,上曰:「王某长者」。一日上谓公曰:「今中外得人,前所未有,复见古风矣」。故淳熙人物之盛,至今以为美谈。然公守法度,爱名器,重人命,钦刑罚,惜人材,全始终,恤民隐,宣德意,审几事,持远谋,夙夜切磋,无微不尽。故郑丙议戍期至而不之官者,必严其禁令,公请遵已行之法。林宗臣议私请托以求荐举者,必白发其私书,公谓长告讦之风。邓槔祈改丹书而宰掾谓其罪不可掩,或欲屈法以从所祈,公曰如是则有司可废矣。进士有求以免举之恩为升等之恩,或谓求者止八人,何必靳,公曰八人得之则百人援之矣。宦官张去为请以己之官貤其子,公言其子已为遥郡,法不应迁。龚颐以执政之客补官,求诣铨曹,公言圣世无近比,门不可启。公之守法度、爱名器如此。丹阳民有擅决湖水以溉田者,张枃请重其罪,公言民尝请而官不执,罪不在民。又有饥而强借民谷者,执政请痛惩之。公言令甲饥民缺食,罪不至死。左帑胥吏受赇抵罪者三十人,公言刑者颇众,恐伤好生之德,于是流一人,耐三人。夔帅林栗奏部民谭汝翼豪横可杀,公言夷人杀汝翼下人一百七十馀人,汝翼止杀夷人十七人,谓宜减死,于是止从编置。吴宗旦、刘国瑞请为盗者必杀,公言若尔,则盗必曰杀人者死,不杀人者亦死,等死耳,何惮而不杀人乎?公之重人命、钦刑罚如此。故相陈公俊卿请老,公言其材可惜,未宜遽从。赵公雄请祠,公言人才实难,亦未宜听。右相梁公克家告病求去,公言时方盛寒,请留之以经筵、在京祠官之职,俟春暄而后行。部使者曾逢请祠以养亲,公言逢之孝养,宜加以贴职美名之宠,示砥砺于风俗。周极有才而人多议其轻,公言跅弛之士缓急能出死力,上遂用为郡守。辛弃疾有功,而人多言其难驾御,公言此等缓急有用,上即畀祠官。公之惜人才、全始终如此。版曹王佐言诸路旱暵,除租至五十四万石,上疑其过于多,公言其非过。赵子濛言救荒多滥,公言百姓其谓朝廷轻失人命,而重发仓廪,虽知其滥,可不从厚?沈宗禹请行推排贫富升降之法,公言开民更相纠举,其害甚大。退谓同列曰:「吾辈见民疾苦,当如疾病之在身」。王佐请诸郡上供一岁再校,后期者罚。公言顷岁尝一校殿最,州郡争先,鞭笞苛峻,有至死者。今若一岁至再,其害不细。谓宜止于每岁之杪择一二逋负之尤者罚之,庶几吏不急征,民免苛政。上大喜,曰:「甚善」。公之恤民隐宣德意如此。上尝论唐太宗之功业,因叹大功之未就,公以先德后功为规。上尝遣汤邦彦使虏,而虏酋不礼吾使,因叹宿愤之未摅,公以上策自治为献。虏使魏正吉朝贺不肃,公责之以朝仪,卒致其恭顺而成礼。上欲废枢密院之非古官,公言军务至重,不宜弛备以示敌。公之审几事、持远谋如此。公所建明,上皆施行,此其尤著者。十一年冬,边吏言虏主归朔庭,公言于上曰:「虏之情伪未可知也,或中原豪杰起而图之,为吾驱除,亦未可知也。所宜先者,择将帅、严守备、明斥候、峙糗粮耳」。边吏又言:虏境檄称,其主巡行故国,南朝来岁贺正旦、生辰使暂辍一年。上曰:「彼止吾使,若彼使至,则如之何?盍亦遣使郊劳乎」?公曰:「彼既止吾使,亦必暂止彼使」。未几边吏再言虏境有檄,果亦云然。上再三嘉公,曰:「卿言于前,乃验于今,真庙谟矣」。时高宗皇帝圣寿新岁八十,公言礼之大者仪必极其崇,庆之隆者泽必侈其溥。上命公绵蕞其典。十三年正月朔,上躬帅百官朝德寿宫,奉玉卮,上鸿号。礼成,发德音,行庆泽。群公百执进律增秩,于是恩达于荐绅矣;太学弟子员径诣太常,于是恩达于韦布矣;虎贲材宫饫赐餐钱,于是恩达于尺籍伍符矣;敬老尊贤,薄刑已责,于是恩达于幽人山农海隅苍生矣。公亦当进两秩,增封邑,公恳辞焉。退而喜曰:「吾求去八九矣,而上不听,今可以从此逝矣」。三月,公祈上丞相印绶,归田里。章四上,不许。九月,再请为祠官,又不许,进封鲁国公。来年六月,又累章申前请,又不许。是秋,高宗升遐,一时典礼皆公所定。北虏遣使来贺生辰,或谓上在哀疾,既不受礼,宜辞其来。公独言继好已久,骤辞其使,未可也。谓宜除馆延之,徐议礼遣。从之。上欲遂服,令皇太子参决机务,乃于祥曦殿西序设幄次,命曰「议事堂」。每有大政,宰执诣堂禀议,翼日随皇太子诣内殿进呈。时公当轴寖久,尽瘁夙夜,重以魏国年高有去思,而国恤方殷,欲去不可,闵免踌躇,非其志也。来年春,高宗祔庙,公乃上章丐祠,见上面控,其辞危苦。上恻然曰:「丞相无苦,敬当勉从」。除观文殿大学士,仍前特进、鲁国公,判衢州,从公便乡邻、侍板舆之志也。诏许辞行,拊劳再三。退辞东宫,慰藉周悉。宰执百官设祖帐都门外,观者叹息。侍亲归里,稚耋驩迎,亲故歆艳,以为古人戏䌽画绣,公独兼之。公即日上章力辞典州,请为祠官。上恩闵劳,改提举临安府洞霄宫。未几孝宗倦勤,光宗嗣位,公以旧学首奉明诏询初政。公答诏言极切至,大概谓尽孝进德,奉天敬民,用人立政,罔不在初。上欲拜公使相,而公宅魏国忧,有诏服除日降制。公念母子相为命者六十四年,至此痛极,不如无生,誓以素食终丧。既卒哭,得脾疾,亲旧劝公曰:「此素食所致也。丧有疾,御酒肉,礼也。盍强食从礼」?言未毕,公一恸几绝,劝者乃止。未几小愈,闻王人及门传宣慰问,且禭魏国以白金及帛疋两各七百,公起拜命,自草奏称谢。一日,忽语家人子曰:「《易》卦六十有四,吾年亦然」。即命子弟执笔,自占表章,祈致其仕。翼日夜漏下十刻,薨于正寝,实淳熙十六年某月某日也。先是一月,有大星霣于里门。遗表上闻,两宫震悼,辍朝二日,赠少师,禭以白金及帛疋两各千,令奏亲属一人,添差本路干官以治襄事。官其子孙七人,恤典从厚,终始哀荣。明年十二月甲申,葬于婺之北郭外隆寿之原。公娶何氏,左奉议郎、知温州瑞安县绅之女,累封冀国夫人。子八人:模,通直郎,监西京中岳庙;枢,朝散郎,主管佑神观;机,通直郎,监西京中岳庙;朴,迪功郎;栋,奉议郎,主管佑神观;楫,修职郎,监西京中岳庙;橚,宣教郎,监西京中岳庙;栻,寄理将仕郎。模、机、朴皆先公卒。一女,适校书郎姚颖。孙男女十四人。公风骨清臞,萧然简远,家人未尝见其喜愠。冲淡寡欲,自奉甚薄,食不重肉,一衣十年。每一饮食,魏国未食,不敢先尝。闺门肃然,寂无歌舞。在公退食,端居斋房,观书或至夜分。合族千指,与同饱温。训迪子侄,不异己子。士夫客死,必赒其归。好贤惜才,人有片善,终身不忘。然不立党与,不市私恩,每有荐进,不告其人,其不知者或以为怨,终不自明。公相孝宗,论事安舒,不迫不激。论人先纯正,论政本宽厚。是时士大夫多言闽人不可用者,公尝荐一二士,上曰:「非闽人乎」?公曰:「立贤无方,汤之执中也。必曰闽有章子厚、吕惠卿也,不有曾公亮、苏颂、蔡襄乎?必曰江浙多名臣也,不有丁谓、王钦若乎」?上称善。自此闽士多收用云。博士章颖论事狂直,上议绌之,公曰:「陛下乐闻直言,故士夫以言相高,耻不相若,此风可贺也,绌之乃成其名也。绌之愈甚,其名愈重。名既归于下,谤必归于上」。上悦,颖复留。有司言天长县水毁七十馀家,上曰:「此常事,何必以闻」?公曰:「昔人谓人主一日不可不闻水旱盗贼,《礼》曰:『四方有败,必先知之。可谓人之父母矣』」。上敬纳焉。君子谓此三言者,真古大臣之言也。其开广贤路,长养谏者,固结民心,增益主德,其功远矣。故上每称公曰「不党无私」,又曰「刚直不欺」。夫外人见其粹温,而上独见其刚直,扬己要誉者能之乎?隆兴以来称名相云。有文集若干卷,制草若干卷,奏议若干卷。既葬十四年,栻走二千里,以其兄枢之书来庐陵谒万里曰:「先生非先公故人乎?墓隧之碑未立,先生而不为,尚以谁诿」?万里则按其诸子所作家传,及起居郎熊公克所作行状,摭其系天下国家之大者书之。铭曰:
皇矣孝宗,圣与天通。英武刚明,而相鲁公。孝宗赫然,鲁公凝然。赫然如天,凝然如渊。规凿矩枘,落落弗契。云胡相逢,同底于治。闻诸晏婴,有同有和。同罔可否,和罔唯阿。未闻衢室,以俞废咈。面惟予从,违弗汝弼。维皇之刚,用公济而。维皇之英,用公粹而。皇武用公,保大定功。皇明用公,海函地容。皇德增增,皇功锽锽。皇治其弘,有巍其成。昔周之宣,艾夜勤止。暨厥末造,鹤诲驹刺。唐之文皇,唐之成康。其渐二五,曾谓无荒。隆兴之元,阖开乾坤。震是狁魂,于强于安。淳熙之季,薄海丕乂。金瓯罔缺,龟玉罔毁。何施臻兹,维皇不疑,维公不欺,维卒不欹。谓公平平,无勇功智名。后有思者,訾不来下(《诚斋集》卷一二○。)。
诚:原脱,据四库本补。
故工部尚书焕章阁直学士朝议大夫赠通议大夫谢公神道碑 南宋 · 杨万里
出处:全宋文卷五三六四、《诚斋集》卷一二一 创作地点:江西省吉安市吉水县
淳熙圣人睿文自天,典学日新,尊道隆儒,先路五三。于是儒学之士云滃川汇,人舒向、家毛郑也。而其耋艾典刑之尤者,在二浙则霅川程公泰之,在西蜀则眉山李公仲仁父,在江西则清江谢公昌国也。然程、李二公或以经学鸣,或以史学鸣,或以文辞鸣,曰经而经,曰史而史,曰文而文者,其惟谢公乎。公讳谔,昌国其字,世家临江之新喻。其先叔方,唐武德初都督洪州,因家于高安。至元和年徙居新淦,十世而懋,与弟岐、子举廉、世充同登元丰八年进士第,时称临江四谢。举廉字民师,有《蓝溪集》,东坡苏公与之论文有书,尤称其「世上无真是」之诗,盖公四世伯祖也。曾祖臻,祖诚,父革,皆不仕。父始徙居新喻,自号清风老人,累赠太中大夫。母胡氏,累赠淑人。公幼敏而愿,不妄语,诵书日记千言。既冠,文名载振,屡荐名,最后首送。绍兴二十七年第进士,授迪功郎、峡州夷陵县主簿。未赴,江西常平使者王传檄公摄抚州乐安县尉。公条治盗方略上部使者,其要在开其徒自告。三十一年至夷陵,适北陲有衅,羽檄旁午,邑缺真令,州请于使,以公兼邑事,军无乏兴,民亦不扰。循左修职郎,升左从政郎,授吉州录事参军。瘐死者旧瘗以秸,往往暴骨。公白郡,取船官弃材以棺敛之。氓有陈其姓者,僮胠其箧以遁。有隐盗者,陈诉之官,辞过其实,反为隐盗者诬诉。连帅龚公茂良怒,欲没入陈之产,公为书以白帅,陈氏竟免,而帅亦以是知公。以荐者改左宣教郎,知袁州分宜县,表孝悌,崇学校,政尚忠厚。县名难理,积负于郡者数十万,一岁常赋之外,又凿空索缗钱二万馀。公叹曰:「桑弘羊复生,亦不能矣」。乃疏其弊于诸部使者,力求蠲损,得损亡几。以母忧去,后令许公及之继请于朝,竟蠲积负十三万缗。至公居言路,又以分宜及秀之华亭月桩同奏,诏两路漕臣躬至二邑廉问,故袁之四邑例蠲正额缗钱仅二万,而华亭又数倍焉,分宜之民始有生意。服除,请为祠官以便养亲,授主管台州崇道观。寻丁父忧,服除,授干办行在诸司粮料院,除国子监主簿,太学博士,监察御史。先是,州县役法久蠹,公里居时尝教其里之人自占户之甲乙,产之高下,当役者自请承之,编为一书,命曰《义役》。至是以闻于上,下之诸路,民多便之。又论民之繇役,有曰保长者有十二患。又论湖州安吉夏租茧丝之征,既输细绫,又输细绢,请蠲其一,从之。除殿中侍御史,论士大夫八习:曰不恤,曰徇私,曰贪恣,曰刻薄,曰侈汰,曰轻率,曰诈伪,曰隐蔽。凡此八习,为民八患,宜法汤之官刑以儆之。除侍御史,首论已然之恶为易见,未然之奸为难知。谓之奸者,冥于心,晦于迹,未易研究,上嘉纳之。淳熙十四年,淮浙大旱。七月,诏求直言,乃条缺政如系狱之淹,如征商之苛,如榷酤之羡,如经总、月椿之算缗,如越州、广德军之和买,又条振贷七策,其要在劝分。从之。除右谏议大夫兼侍讲。讲《尚书》,因言于上曰:「先儒论学先致知,经者致知之源;帝王之学先稽古,《书》者治道之本。故观经者当以《书》为本,观《书》者当證以后世之得失」。上曰:「人君不知学则必至于自怠,如唐太宗,非无功也,而不知学。卿谓读《书》取證于后世者,甚善」。上又言及学问,公对曰:「天下之事,立本救弊而已。臣尝闻陛下论及允执厥中,盖中者,本也。中则不倚,自然无敝」。上曰:「圣人所以贵中者,无过与不及也」。尝夜召见,论及南北事,上曰:「当乘机会」。公曰:「机会虽不可失,而举事亦不可轻」。上曰:「甚善」。公每递宿,必召见赐坐、赐茶,从容问曰:「闻卿与郭雍从游,雍学问甚好」。公具陈本末。上曰:「雍论性可取。朕于性说,独取孔子性相近与上知下愚之说,其言简而易明。自孟子而下,论性者愈烦,皆失性之本」。公对曰:「陛下论性,真得其要」。上又问雍曾见伊川否,公对曰:「程颐时雍尚幼,雍父忠者,得颐之传」。上问曰:「观雍议论多出于《易》,有《易解》否」?公对曰:「有。其解明白」。雍初封冲晦处士,加封颐正先生,皆自公发之。太上登极,公献十铭,其辞曰:「业成而难,其败或易。兢兢保之,常恐失坠。道甚简易,在尊所闻。帝王之学,匪艺匪文。畏天之威,主德为最。水旱雷风,天之仁爱。存心公正,治之所起。毫釐之私,患及千里。妄赏不劝,妄罚不畏。赏罚大权,以妄为忌。贪吏虐民,戒石莫听。奖廉以激,捷于号令。民之疾苦,幽远难知。日访日问,犹恐或遗。财在天下,理之以义。未闻刻敛,其罪在吏。乱之所生,非止夷狄。奸回谀说,尤害于国。自治十全,可以理外。重乃驭轻,轻动为戒」。又疏二事,其一则谓治天下必有家法,以为一定长久之道;其二则谓举人望之贤,以耸动中外,则巍巍之功易以有成。时称《十铭》如李卫公《丹扆箴》云。因经筵劝讲,又陈二节三近,累百千言。大槩谓所当节者二:曰宴饮,曰妄费。所当近者三:曰执政大臣,曰旧学名儒,曰经筵列职。未几,补阙薛公叔似、拾遗许公及之有诏各与卿监,以示褒擢。公献疏曰:「以补遗迁卿监,官固升矣,意则非也。况此二职寿皇复建之,所以导谏,用意至远。若骤废之,非新政所宜」。公尝言有直谏,有寓谏。直谏者言之难,受之尤难;寓谏者言之易,受之亦易。尝进讲至《书·无逸》「嗣王其监于兹」,言于上曰:「监之一字,帝王治功之根本。由三代而上,以监戒之辞为常,所以治多而乱少。尧舜之慈俭,禹之菲饮食,卑宫室,汤之不迩声色,不殖货利,皆周公所言『四君无逸』之类也。太康败于甘酒,桀败于酒池,厉王败于荒酒,幽王败于沉湎淫泆,皆周公所言『商受酒德』之类也。成王能用其言而躬无逸之行,以致盛治,诚可为万世法」。十六年四月,除御史中丞,寻权工部尚书。六月,上章请为祠官甚力,除焕章阁直学士知泉州。又辞,乃除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。秩满,再请者再。既奉祠来归,天下士君子高其风。公始居县之南郭,名其燕坐曰艮斋,天下称艮斋先生。后居东郭,茂林脩竹环列其居,而桂尤盛,遂以桂山名其堂,又皆称桂山先生云。绍熙五年十一月九日,以疾薨于正寝,享年七十有四。阶朝议大夫,爵清江县开国伯,食邑九百户。遗表闻,特赠通议大夫。娶胡氏,封淑人,柔恭勤敏,梱内之事不以毫发烦公。二子:岘,宣教郎,新差充江淮荆浙福建广南路都大提点坑冶铸钱司检踏官;峙,先卒。三女:适进士丁南容、胡定、彭煟。孙男四人:淮、渭皆登仕郎,漳、澧皆荫补,未命。女三人:长适进士欧阳珙,馀幼。公孝友温恭,出于天性。清风老人喜诗,公每征行,有赋咏必寄归,曰:「以此当䌽衣之戏」。老人曰:「以是娱我,足矣」。二亲耋期而康宁,朝夕侍养怡愉,见者感化。教育二弟,皆得公学识,有誉庠序,咨中淳熙乙未科。每谓二弟曰:「二亲高年,兄弟侍养之乐,虽圣贤亦所难必」。公每云:「人之立志,要以圣贤自期。毫末私意,不介胸中,然后能与天地相似」。孝宗尝有恬静正大之褒,故乌台、谏省出入七年,凡所紏正无异论,无怨言。公有文集一百卷,经解四十三卷,奏议十卷,《性学渊源》五卷,杂著二十卷,《孝史》五十卷。公之经学受《易》于郭雍,以达于二程。谓《艮》者圣人之止,《无妄》者圣人之动,其铭有曰:「仁义忠信,盖无常名。由近而推,则勇于行」。又曰:「出门万里,其涂荡荡。用震以乾,是曰无妄」。学者宗焉。公之文大抵祖欧阳公与曾南礼,予尝谓公曰:「近世古文绝弦矣,昌国之文如《送陈独秀序》甚似欧,而《南华藏记》甚似曾,皆我所弗如也」。予在朝时尝携二文以示兵部侍郎蜀人黄钧仲秉,仲秉以古文自命,未尝推表一人,至见此文,读之一过曰:「好」。再过曰:「极好」。三过曰:「此古人之文,非今人之文也。钧也见文集不少矣,而独未见此文,果何代何人作也」?予笑曰:「此古人,今在中都之逆旅,将诣曹而觅官」。黄惊曰:「乃今人乎」?庆元元年十一月甲申,其孤岘奉公之丧葬于袁州分宜县神龙乡钟山里西峰安觉院之右,近太中、淑人之茔,从公志也。后六年,岘以书及文林郎、充荆湖北路提点刑狱司干办公事欧阳朴之状来曰:「先公葬六年,而墓隧之碣未立,非敢忘也。念先友最故者加少,而深知者又加少,兼斯二者,微先生碣之而谁也」?予因特书其大者,其详则有行状与言行录。铭曰:
皇矣维宋,奎宿芒动。文儒以光,漂汉涤唐。洛中之程,洞圣之经。南礼之曾,司文之盟。礼、祐以降,畴嗣其响?中兴昌辰,谢公其人。摛《易》之缊,孝宗下问。优入程域,澄源乎艮。以文而鸣,古文勃兴。陟彼曾坛,韶钧其砰。有一其得,则百斯世。云胡伤廉,奄有其二?公没六年,草鞠新阡。碑于隧前,列彼下泉。
答吴宜之(南) 南宋 · 朱熹
出处:全宋文卷五五五八、《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》卷五四
所论为学之功若如所言,则是大段勇猛精进,非复昔人矣。然前后屡闻此言,而及至相见,则性情态度宛然只是旧人,元未有毫发改变。则今日之云,鄙意固有所未敢信也。且不唯所说之病不曾去,而省己粗疏、发言轻易之病又更增长。以此为学,所谓却行而求前也。
答吴宜之 南宋 · 朱熹
出处:全宋文卷五五五八、《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》卷五四
他说纷纭,皆是不肯安于义命之意。以宜之才气,若稍加静重,潜心向学,何所不至?今乃一味浮躁,自立一种苟简自恕议论,读之令人腹烦。如谓世人习俗薄恶,难卒与语,而欲委曲开导之,窃详此意,恐自未免于薄恶而难与语也。今日决意登舟,无可言者。但愿更思此言,痛自收歛,犹可救得一半。若只如前日意思,他时之困当有甚于今日者。虽欲悔之,不能及也。所谓学者舍科举文字未有可从事者,不知此语何为而发?若如鄙意,则科举文字之外,学者尽有合用力处。此贤者所当深念也。
答吴宜之 南宋 · 朱熹
出处:全宋文卷五五五八、《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》卷五四、《古今图书集成》学行典卷八四
观来书所论它人长短得失,无不精当,但平日所见所以读书为学之意,处己接物之方,则甚有不相似者。岂其务外者多而反身或阙耶?子贡方人,子曰:「赐也,贤乎哉!夫我则不暇」。愿宜之常思此句,念念向里,就切己处做功夫,他人之长短得失,非吾之所当知也。陈公之贤固乐闻之,然公私多事,何能及此?新诗固有佳句,然亦非事之急。况欲投献,求知于人,此骛外之尤者,不可以不戒。史论正亦未须遽作,且务穷经观理,深自涵养,了取自家身分上事为佳。
答吴宜之 南宋 · 朱熹
出处:全宋文卷五五五八、《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》卷五四、《古今图书集成》学行典卷一○六
承书,知已为入都计,今想已到矣。但熹身在闲远,岂能为人宛转求馆求试?若能如此,则亲戚间如黄直卿辈当先为图得矣。兼平生为学只学固穷守道一事,朋友所以远来相问,亦正为此。今若曲徇宜之之意,相为经营,则是生师之间去仁义而怀利以相接矣,岂相寻问学之本意耶!
答吴宜之 南宋 · 朱熹
出处:全宋文卷五五五八、《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》卷五四、《古今图书集成》经籍典卷七八
所喻《易》说诚是太略,然此书体面与他经不同,只得如此点掇说过,多著言语便说杀了。先儒注解非是不好,只为皆堕此病,故不满人意。中间便欲稍移经下注文入传中,庶得经文意思更宽,而未有功夫到得。今病衰如此,更有无限未了底文字,恐为没身之恨矣。
沈朝奉挽词(云章 宜之之父) 南宋 · 楼钥
五言律诗 押阳韵
相业富青箱,丁年稔义方。
生儿有如此,与世遂相忘。
终老三牲养,凌晨一炷香。
浮休了无恨,流庆尚深长。
吴宗旦知舒州制 南宋 · 楼钥
出处:全宋文卷五九○四、《攻愧集》卷三五
敕具官某:龙舒在淮右为名郡,士大夫以剖符为乐,而朝廷必选才而后授之。尔以学自奋,明练宪章,法家者流,自以为不及也。律身范俗,清裁可纪。家食寖久,精力未愆。往居专城,绥靖淮服。列卿之旧,朕岂汝忘!
新除侍卫步军副都指挥使夏震辞免不允诏 南宋 · 楼钥
出处:全宋文卷五九一八、《攻愧集》卷四四
卿赤心体国,忠勇自将,久摄殿岩,尤见劳效。步旅谋帅,卿实宜之。其为吾协和三军,训之以义,密卫行阙,以折遐冲。胡为固辞?其服休命。
谢除宗正寺主簿启 南宋 · 楼钥
出处:全宋文卷五九四三、《攻愧集》卷六二
容台列属,方惊出命之从天;宗寺勾稽,更许引嫌而易地。事应如响,人以为神。倍烦致曲之私,益戴不赀之赐。伏念钥顷持孤迹,入玷周行。叨金科笔削之司,三岁于此;预宝牒讨论之末,贰职最优。念亲年之益高,思色养之多阙,偶逢新制,幸遂赘员。天台四明,喜家山之在望;治中别驾,奉菽水之馀欢。甫更二考之书,复捧三州之檄。苟逃吏责,来赴朝参。登光范之门,始寻故步;索长安之米,甘作畸人。素蒙一顾之隆,重辱千金之诺。屏身逆旅,妄意洪钧。不图信宿之间,忽被生成之渥。方群才之竞进,或累月之曲留。是何庸愚,首劳记轸。俾居制作之地,得以周旋其间。虽公府无私讳之可疑,而人子有至情之当隐。范蔚宗谓郭泰为太,司马迁以赵谈为同。彼虽千载不刊之书,亦有一时随宜之例。矧从兄正有近比,而律经端为此文。非敢为循墙之恭,姑以避入门之问。荐勤敷奏,许以徇私。再窥天派之庆源,恍若华胥之昨梦。轻舟浮海,方虞风引于三山;
雨自天,终赖云兴于四岳。兹盖伏遇某官圣时间气,王佐真才。进退百官而坐庙朝,悉从公论;总领众职而称上意,专斡化权。矜雁塔之旧题,惜龙门之下客。遂由远外,径被甄收。钥敢不仰首厚恩,服膺高谊?况获居典领之下,犹得附声光之馀。谱磐石之宗,益加修纂;图国士之报,誓竭疲驽。